Page 74 - 常德古今2020年第一期

今 古 茶 馆

排工都是壮实的汉子，湖区人称他们为 每日见到的是湖水共蓝天一色，听到的是野

“上河佬”：头上扎着蓝布头巾多是贵州人，戴 鸭叫声和号子声，貌似生活枯燥平静。但“行
麻阳斗笠多为麻阳人。他们穿开胸布扣衣、紧 船走水三分忧”，200 来米的长排，在曲折、缓

口大裤筒的灯笼裤（大腰裤），身系腰带，光着 急、宽窄的水上行使，随时都有遇到航船碰撞
比常人要大的脚板。他们多在露天风吹雨打 或搁浅的可能。以前，走江湖放排到了洞庭

中扎排放排，风里来浪里去，全身泥鳅般黑 湖、长江一带，常有江洋大盗杀人抢劫。为人
亮。 身安全，排工多被迫参加了黑社会组织“青红
放排是在急流中放顺水，头排上的排工 帮”，就成了“圈子”里的人。在外地遇湖匪抢

们手握抓钩掌好排头，使排不触礁、不撞矶头 劫或与人斗殴时，帮会能摆平很多麻烦。
顺势而下。尾排尾部有数把桨，排工喊号子齐 排工光棍多，有家室的少，旧社会称排工

桨摆尾，要随湾避险不摆横、不扫滩。这些都 为“排古佬”“排孤佬”。因江湖风险大，生命没
要排上各岗位的人摇桨撑篙协调。 有保障，遇上特大风暴是无法抗拒的，瞬间失
在枯水季节特别在洞庭湖水流静止时， 误造成排毁人亡的惨剧时有发生，工人管散

排不能前进。那时没有拖轮， 只能由丈船拖篾 排叫“抽签”。即使排工得救，但木排被大浪冲
缆连锚在前方 200 米的地方抛锚。铁木缆锚 走，排工这辈子做牛马也赔不起，怎么向老板

下沉到河湖床底部耕入泥沙后，工人在排上 交代？死里逃生的排工干脆不回，从此在外面
用绞车绞锚缆，牵引木排缓缓前行，费时费 流浪漂泊， 有民谣曰：

劲。遇到暴风雨，在急流中，排要停岸防风保 嫁汉莫嫁放排工袁神仙难测吉与凶遥
安。“咚咚咚”的鼓点声敲得人心里打颤儿，但 十天不回依门望袁一月不归人无踪遥

工人们个个紧张有序：有 10 多人上丈船喊号 放排工的工资差别大。每跑一趟汉口， 低
齐桨划船，在急促的号子声中去摆锚；再有 20 级工“武陵徒”50 银元左右，高级工“打鼓佬”
几个人跳入水中，齐力呼号，分别拖上中五 300 多银元，到岸后还发回头费 18—20 银元，

皮、鳝鱼骨子篾缆，迅速上岸找大树绕缆羁 在当时算高收入。单身汉拿到钱后随心所欲
排，无树就用铁爬犁锚耕进土中羁排；排上另 地抽烟、喝酒，2 块要花 3 块。有家室的要顾父

有 20 多人，将篾缆的另一头分别缠绕在四个 母、妻儿，为赚取回头钱就走上水路返程，便
排的四个木檑上固牢。好一场激烈的湾排迎 到常德司驿码头、斗姆湖码头找逆水去黔阳
风搏浪斗雨的战斗！众人在点篙摇桨中， 木排 的船只，不辞辛苦的担当了更加艰难的拉纤

长龙终于缓缓地慢了下来，停泊在洲旁或港 工，跋山涉水返途回家。
湾。运木工人在与自然的斗争中明白， 只有依 20 世纪 70 年代后，湘黔、枝柳铁路的开

靠群体的力量， 才能战而胜之， 稍有失误就会 通代替了古老的沅河水运，1989 年沅水水运
排毁人亡。 木材全部停运。人们说， 是火车头拉走了昔日

放排人日行江河、夜伴枯洲， 时间长的达 的水上繁荣，再也见不到那天水一色的白帆
2、3 个月， 排上搭有住蓬， 有的排上还种了青 了。那做排、放排的高亢号子声，早已随着历

菜。遇上枯水季在洞庭湖一行就是十天半月， 史离我们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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